
老戴头临死前也出现回光返照。“我要走了,有件事一直憋在心里头。就是关于烈士张强被出卖的事。得给上级领导打个报告,把我知道的事告诉他们。”他叨咕道。
“啥憋在心里头?您不是跟我们说了无数次吗?”孩子们说。
“那都不算数,得跟领导说,给他们写信,给他们打报告,这事你们能做,必须得做,不答应就不是的儿子!”老人愤怒了,就连连地咳了起来。
“是是是,我们一定办。”
老戴头撒手归西。死因:心力衰竭。活了八十七岁,纯粹是老死的。死去的时候两眼微睁,仿佛他又看到了军火库撼天动地的大爆炸。

一九四四年秋季的一个夜晚,日本鬼子和伪军突然包围了王家堡子。村民们统统被赶到了场院。
“我们得到可靠消息,有八路的侦察员躲在你们中间。如果你们不交出来,统统的死路一条!”翻译官喊话。
村民们惊恐、愤怒。稻草垛被用来点燃照明,没有风,浓烟直接升向天空。有女人和孩子的啜泣。
“统统死啦死啦的!”日本军官恼怒地叫,并转身命令:“预备!”
“住手!”人群中突然冲出一人。“我就是八路军侦察员!”
日本军官狐疑地望着他。
“我叫张云龙,我就是八路军侦察员!”
“不会就你一个人吧?”日本军官摇着头说。
那青年沉吟。他忽然扬首说道:“不错。”
“还有什么人?”日本军官喝道。
那青年一字一字地说:“还有侦察排长张强。这次执行任务只有我们二人!”
“张强?谁的是张强?”日本军官逼问。
“我就是张强!”又一壮汉站了出来。他鄙夷地望向张云龙,突然他要掏出藏在后腰的匣子枪,亲手结果了这个叛徒。但是,日本人的枪先响了。一阵排枪他倒在血泊中。枪声过后,一片肃静。
日本军官忽然狞笑起来。他走向张云龙,拍了拍张云龙的肩,更厉害地狞笑。
“太军,你放了我八路也不会饶了我,就让我为你们做事吧。”张云龙说。
“好的,好的。”日本军官满口答应。
日本人撤走了,张强的尸体被村民埋葬。

张云龙成了伪军中的一员。戴有财也是伪军中的一员。伪军中有人嘀咕:八路原来也有这样的孬种!他们和四、五十名日本兵共同看守着一座军火库。那军火库建在山腰,后面是悬崖绝壁,前边入口也是就那一条被两侧悬崖挤压着的一条进路。

一天午夜,军火库忽然发生爆炸。那晚正好戴有财站岗,他望着腾空的烈焰惊呆了。烈焰中忽然现出一个伪军的身影,他在狂笑不止。他似乎在喊着什么,但是他的声音淹没在爆炸声中。但是那形象深深地印在戴有财的脑海。后来,他忽然对上了号那人就是张云龙!日本人和伪军鬼哭狼嚎抱头鼠窜。一直到天亮,爆炸声还不断。


日本人包围了那一片废墟。伪军们被集中、被缴械。突然,日本人的机枪响了,疯狂地射向伪军。

军火库已经没有必要把守,日本人当天就撤走了。尸体中爬出了戴有财。
几日后,八路军大部队向县城发起了强攻,歼敌数千,占领了县城。

几乎是爬着逃到家乡的戴有财,未等枪伤痊愈,就参加了八路军。后来就成了解放军。后来就退了伍,做了农民。他无数次立在张强烈士墓前发呆。耳畔响着那撼天动地的轰响。
他走了,他的孩子按照他的临终嘱托给上级领导写信时眼前也清晰浮现出烈焰中张云龙狂笑不已的形象。
信转给领导,领导做了批示转出。后来又转到领导。上边有四个字:无法查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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