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常来哦!”“保持联系哦!”这些客套话有一种人是不能说的——棺材匠。脾气好的会皱眉头,不好的会揍你,打掉你牙,看你嘴还有没有把门的。就是办丧事的时候,人们也百般地营造吉祥,更忌讳着不吉祥。

但是,先前皇上还活蹦乱跳的时候就开始准备自己的坟墓。先是风水师拣选风水宝地,而后就动工。愿望着的美好甭管真假反正都愿意相信它是真的,皇上相信坟墓是他的另外一个皇宫。那皇宫什么样还自己能说了算,就极尽豪华、奢侈,瞻前而顾后。天下至尊的人自然更强烈地渴盼着长生、永生。有滋有味的日子哪有个够。电视剧《康熙大帝》主题曲《向天再借五百年》,我听着有点声嘶力竭。康熙还算明智,知道长生、永生是个梦,不是自己想要就能要的,所以我们今天看不到康熙大墓。康熙的再一个明智之处是,以为人民服务的名义跟老天借,没少借,开口便是五百年。有借便有还,只能下辈子还。没下辈子呢,便是空头支票了。这种借,笃定是呆账、死账,要是老天愿意,我也以为人民多写好文章的名义跟老天借个百八十年。打打折,十年二十年也成啊。听《向天再借五百年》,我也有点冷笑:还是觉得康熙很强烈地贪恋着皇位。腰杆结实的人,都有那么一种舍我其谁也的心结,都想在老天那把俯瞰天下、规划天下、治理天下的权柄注册成自己的专利。物竞天择,这决策权倒是老天的专利。

说说凡夫俗子。在我小的时候,已经是七十年代的当口,在乡村,在有的人家,在房山处,在庭院窗根底下,一口棺材安卧。卧榻之旁一口棺材安卧,听着你的呼吸、梦语。阳光金丝般靓丽,主人站棺材前,袖着手,绝对安逸,甚至自豪,因为他身后是那口棺材。那棺材还有个称谓,叫财。那是未来的住房,从这意义上看,真的是财富。对长生、永生的渴盼,不是皇上的专利,这个民主是一直都在的。

诗人臧克家把这么一首诗楔入天空:

纪念鲁迅逝世十三周年有感

有的人活着

他已经死了;

有的人死了

他还活着。

有的人

骑在人民头上:“啊,我多伟大!”

有的人

俯下身子给人民当牛马。

有的人

把名字刻入石头,想“不朽”;

有的人

情愿作野草,等着地下的火烧。

有的人

他活着别人就不能活;

有的人

他活着为了多数人更好地活。

骑在人民头上的

人民把他摔垮;

给人民作牛马的

人民永远记住他!

把名字刻入石头的

名字比尸首烂得更早;

只要春风吹到的地方

到处是青青的野草。

他活着别人就不能活的人,

他的下场可以看到;

他活着为了多数人更好地活着的人,

群众把他抬举得很高,很高。

躯壳只是生命的载体,生命科学点其实就是你的记忆、经验、信息流,可合称为精神。没有了精神便是行尸走肉。对这精神认可的权利永远是——人民!也是老调:人民是天!

不用借,人民认定了,你可永生!

永生的是精神哦!

202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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